农村接生婆的故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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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自古以来,中国城乡受落后生育观影响及医疗卫生条件限制,绝大多数产妇选择在家里生产,请妇女帮助接生,这些妇女逐渐成为“专业接生婆”。在上世纪80年代以前,农村人家生孩子大都靠村里的接生婆,在泰顺山区,直到七八年前,村里的接生婆还发挥着重要的作用。今年76岁的吴钗,是泰顺县筱村镇北坑村有名的接生婆,在她70岁那年,接生了村里一个男孩后,她木制的卫生箱里存放的接生用具,才成了一种记忆。

  做五年帮手

  “放松!用力!再用力!”一名额头布满细密汗珠的中年妇女,一边用手轻压着躺在床上的孕妇,一边柔声地安慰着她。孕妇在大声地呻吟、翻滚,声音在寂静的山野里传得很远。

  中年妇女突然神色紧张起来,她看到的不是婴儿的头,而是一只脚。“胎儿移位了,难产!”中年妇女脑中闪过这一念头。

  中年妇女毫不迟疑地伸出两只手,轻柔地顶住婴儿的脚,慢慢地往回缩,直到婴儿的两只脚平了,她才松了手。这一过程,虽然只有短短的一两分钟,可中年妇女感觉是那样的漫长,此时,她才发觉,自己的两臂有些酸痛,穿在里面的内衣也已经湿了。

  这中年妇女就是吴钗。这是她接生时一个场景。

  吴钗出生在泰顺县筱村镇玉溪村,从小就听母亲念叨,是接生婆救了她的命。为此,每年过年过节,她都要去接生婆家拜年问候,一直到接生婆去世。16岁的时候,吴钗嫁到了北坑村。“没有想到,婆婆是当时村里有名的接生婆。”吴钗23岁时生下第一个孩子,自然,她的孩子是婆婆接生。吴钗现在还记得,当时婆婆接生的用具简单:一条毛巾、一把剪刀、一个洗脸盆。毛巾旧而干净,好像几年里都没有换过。剪刀是农村家里平常用的裁剪剪刀,黑亮黑亮的。而她也记得自己生第一孩子时的情景,那种撕心裂肺般的疼痛,让她好几次差点晕过去,但婆婆柔声的安慰,那双布满老茧的双手却是那样的温暖并给了她无穷的力量,让她顺利产下孩子。“从那时开始,我觉得接生婆的重要。”农村当时都还是用旧法接生,并没有严格的消毒过程。

  随着婆婆年龄增大,接生的时候,她开始有些吃力了。吴钗开始跟婆婆一起去接生。第一次与婆婆去接生的那年,吴钗25岁。那一次,吴钗只是做帮手,看着婆婆熟练地用那黑亮的剪刀在开水里烫过后,“咔嚓”一声剪断婴儿脐带,就利索地用温水洗好婴儿,并包扎好。这样,一直跟在婆婆身边做了5年帮手,吴钗开始了自己的第一次接生。

  第一次接生

  她眼睛微微地眯起来,咂吧了一下嘴巴,今年76岁的吴钗回忆起了让自己难忘的第一次接生经历。

  一天下午,一个汉子气喘吁吁地跑来说,村头钟家的老婆要生了,要吴钗赶快去。“我顾不得多想,急忙背上药箱,跟着他就跑。走在山路上,冷风一吹,我浑身猛地一噤,心里忽然害怕起来:自己一个人从没动过手,万一出了危险怎么办?顿时,心里七上八下,脑壳也变得迷糊,平时婆婆说的经验一句都记不得了。”

  吴钗赶到钟家时,产妇已经躺在床上,肚子挺得老高老高的。“我假装镇定,有模有样地检查了胎位,听了胎心音,消毒好,又拿出接生包里的垫布,帮产妇垫好,就等她再次发作了。婆婆告诉我,第一胎通常要痛16个小时,小孩才会出生,第二胎以后,一般只要七八个小时。我就这样轻声安慰着产妇,让她放松。”

  时间一点点过去,产妇的阵痛越来越密,豆大的汗珠沿着她的脸流到枕头上。产妇痛苦地喊叫,两只手乱抓,垫的被褥都蹬得乱七八糟的了。

  吴钗一边稳住产妇,一边轻压着产妇的肚子,大声地叫着“用力,用力!快要出来了!”一会儿,婴儿的头发露出来了,按照以前的经验,婴儿的头就应该接着从产门中滑出来,可它始终不肯出现。“农村的床不是现在医院的产床,没有供抓手的地方,产妇无法借助手的力量来用力。看着产妇在呻吟、在挣扎,我手足无措,汗也刷刷地流了下来。”

  吴钗说,山区村里,一直有一种习俗,当产妇正在分娩时,小孩若迟迟不肯落地,接生婆就要打开箱子,把所有带盖的家具统统揭开,并打开所有的门窗和家具的抽屉,让所有有门的摆设物件全部敞开。“我听婆婆说,以前接生婆还要唱催生歌:‘大柜小箱开了口,娃子才敢往外走。’”吴钗说,接生歌早已经不唱了。她当时也赶紧叫家里人打开所有的门窗,可婴儿还是迟迟不肯出来。

  “我一咬牙,双手从产妇的产门伸进去,轻轻地托住婴儿的头,均匀地用力往外拉,同时大声地叫产妇用力。”终于,产妇痛苦地大叫了几次,一股羊水涌了出来,婴儿的头也就慢慢地滑了出来。“我又高兴又害怕,小心地用手托住婴儿的头,轻轻往外一带,一个小生命就通过我的手诞生了!”吴钗眼睛笑成了一条缝。“哇!哇!”婴儿大哭着,是个男孩。他母亲则满脸大汗,斜斜地歪着头看着吴钗手里的孩子,汗水、泪花和疲乏的微笑一齐涌现在她显得有些苍白的脸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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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迎接三代人

  吴钗到底接生了多少人,她自己没有详细统计过。“村里45岁以下的人,大多数是她接生的。”39岁的村委会主任黄世通这样告诉记者,他也是其中之一。他说北坑村现有1500多人,约有700多人是吴钗用双手迎接到这个世上的。

  “接生是个累活,也是个脏活。”吴钗一说起接生,就连连摇头。她生育了6个孩子,4个女儿2个儿子。2个儿子在河南务工,只有过年过节才回家团聚。

  当吴钗接生的小孩叫她“阿婆”的时候,吴钗成了村里名副其实的接生婆。吴钗没有进过专门的医疗卫生学校,只是在上世纪80年代初接受过区卫生院的培训,从那时开始,她才学会了新法接生,并有了专业的接生工具。吴钗能干、爱干,她通晓女人们生育方面的所有事情,所以,她一生都在为村里娃娃的出生而忙碌着。

  吴钗有些自豪地告诉记者,自己接生40年,从未发生过意外。“村里一户钟姓人家,三代都是我接生的。”吴钗笑着说,钟姓人家的孙子,今年已经8岁了。“看着自己迎接的生命都长大成人,心里特高兴。”

  吴钗说,以前接生,一般主人家都是送一只鸡或者鸭表示感谢,并没有红包,10多年前开始有人包红包了,“一般是5块钱一个红包。”

  到了过大年的时候,村里家家户户、大人小孩,提着寿馍、鸡蛋、大肉条子来给大妈拜年。这时候,吴钗笑吟吟地收下拜礼,但不说一句感谢的话。其实这些东西她并不独享。前面的人来,把礼放下了,她就随手把礼给了后来人。她给的东西,没有一个人拒绝。娃娃们来了,都要给她磕头,磕完头,都有一份礼。吴钗乐意给,娃娃也高兴拿。

  提倡上医院

  新中国成立后,随着医疗卫生条件的不断改善和卫生意识的提高,接生婆在城镇“失去了市场”。但在不少农村,婴儿出生仍然靠接生婆。在农村,外出分娩“不吉利”观念的影响仍然存在,同时,卫生院技术、设备不足及农村交通不便也是重要原因。但是,没有经过专业培训,只凭经验接生,因接生婆处置不当而造成孕产妇死亡的事件也时有发生。

  黄世通说,近年随着少生优育观念日渐深入人心,家中有孕妇的农民普遍对母亲和婴儿的安全格外关心;尤其是政府根据有关方面的要求,通过组织孕妇安全分娩培训班、建立健全农村妇幼保健机构、优化住院分娩服务措施,越来越多的农村怀孕妇女选择了住院分娩。“大家都住医院生孩子,接生婆自然也就不需要了。”吴钗说,接生要承担很大的压力。

  这不,吴钗自己6个孩子生小孩的时候,都是在医院生的,“还是在医院生保险。”吴钗吁了口气说,每次接生,犹如自己生一次孩子,身心俱疲。

  泰顺县卫生局医政科蔡科长介绍,上世纪80年代以前,泰顺县除县医院外再没有第二家医疗机构能够承担接生任务,农民生孩子离了接生婆还真不行;如今,这个县有7个医疗卫生单位具备了接生能力,并达到了国家规范标准;全县总共36个乡镇,每个乡镇的卫生院有1~3名专职妇幼医生。这些,都为农村孕妇住院分娩提供了必要的基础条件。

  据《市卫生志》记载,1988年时,全市6233个村,有接生员2817名。市卫生局医政处朱处长说,在七八年前,就已经取消了农村“接生婆”的考核,禁止她们私自接生。目前温州山区农村有公共卫生协管员,会及时掌握村里孕妇的情况,并对她们作一些保育生产的知识讲座,告知预产期。她说,“我们组织当地有关部门举办各种形式的孕妇安全分娩讲座和培训班,利用群众喜闻乐见的宣传方式向孕妇传播卫生保健知识,引导孕妇住院分娩。这样能及时到医院住院待产,从而减少新生儿的死亡率。”目前温州的新生儿(流动人口除外)死亡率从去年的十万分之十二点四三,已降至今年的十万分之七点六二。(记者 王宏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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